禾火彳亍

过眼云烟。月浅灯深。

半梦魔会梦到魔术王吗?

如果这是一道正经的证明题,那么我们要证明的第一个观点是:梦魔会做梦吗?
关于这点梅林自己也存疑。第一是因为其人本身是半梦魔,其次是梅林自己也没做过梦。
梦魔以梦为食,每日穿梭于各人光怪陆离的梦境之中,见过各种各样的梦境,却从未拥有一个梦。

梅林在人理尚未焚毁时蜗居于阿瓦隆的一角,白天充当网络偶像,夜晚踏着梦觅食,日子可以说是惬意不过了。人理焚毁后用餐选择便日渐有限,幸好当初选择了偶像这条路,粉丝遍布天下,连人理保存机构里某位前魔术王都拜倒在虚拟角色的蓬蓬裙下。罗玛尼的梦味道变化极其突兀,上一秒还是和偶像漫步沙滩的惊人甜味,下一秒火海蔓延,浓烟滚滚,一股焦味儿像是焦糖烤过了头似的发苦。这时罗玛尼会从梦中惊醒,梅林也只能停止用餐。虽说用餐体验是在算不上良好,但梅林只觉兴趣盎然——你我本是同类,同为grand caster也好,同样感情缺失也罢。机缘巧合,既然你成为人类,不如让我做个观察对象吧。这决定作出时未经本人同意,单方面的宣布。此后梅林夜间常来拜访,无聊之时也为迦勒底稍稍提供些魔力,帮工作到深夜以致睡着的罗玛尼解决一些堆积的文案,也算是日常任务了。
偶尔也换换口味。比如藤丸梦中常常是来迦勒底前的日常生活、玛修和前一天的战场,玛修梦里总是有迦勒底外她从未踏足的世界和藤丸。英灵则常常回想生前之事,味道总是带着些陈年的涩味。
后来在特异点中与藤丸一行人遇见,他更是觉得有趣。尤其是看到旁边幽幽漂浮着的对话窗口,橘粉色的马尾有点炸,一脸惊讶。这时他的情感味道很是奇妙。梅林回味时配了杯红茶,po在魔法梅莉的网页上,忠实却不知情的小粉丝秒赞并且评论,梅林心生愉悦,调整语气回复一条。

自时间神殿一战之后,梅林的日子也不好过。长期饭票走了,每个人都梦里也都是咸涩的泪水味。有一日在藤丸梦里,罗玛尼一身迦勒底制服,马尾扎得整齐,工作证崭新崭新,藤丸笑中带泪。而罗玛尼却向梅林这个方向看,脸上带着所罗门似的慈悲而无感情的微笑。梅林看着烟雾似的罗玛尼总觉着不对劲,内心有一半属于人类的情感在发芽,根向下生长,像扎在肉里,隐隐作痛。
梅林从藤丸的梦里走出,嘴中还留着苦味。他取消了幻术走回房间。走廊一如往常,雪山映着月光。人理危机不再,夜里很黑,房间全都熄了灯。鬼使神差的,他在医疗室前停下。近日里风雪少了,晴日渐多,无愧于六千米海拔处稀薄的大气。远处绵亘的雪山白得发亮,让人忆起人理岌岌可危的日子里天上异样的圆环。某个办公室里的窗户现在正巧能把这景色收于眼底,桌上积了一层薄灰,窗帘在这之前也不曾拉开。也只有我在不出战的日子里打开锁上的门,洒扫庭除,每日换上一束鲜花。您别疑惑雪山上哪来满天星盛放,怎么说也是grand caster,也算是不给c阶丢脸。
墙上magic☆mari的海报灰蒙蒙的,梅林干脆在办公椅上坐下,想起失去最后一位粉丝的网站和同样蒙尘的笔电。平日芙芙寻不到玛修,屈尊跑来我这儿时白绒绒的毛上蹭了好些灰,灰扑扑地倒也柔软。
想起餐厅卫宫做的甜点总是剩下不少,毕竟小孩子不能吃太多甜点,我总是会帮忙解决,但仍是不够——怕是按以前的分量做惯了,一时难以改变。甜蜜柔软的戚风呀,淋了枫糖的芝士蛋糕呀,带着果肉的果酱热乎乎地浇在打发得当的奶油上,总教人心生遗憾。
一切都在回归日常——种火,修炼场和宝物之门,以及雷打不动的召唤。藤丸也一度颓废,每天瞧一眼卡池里有没有某个心心念念但连影儿都没有的英灵,然后抱着圣晶石躺得像条咸鱼。现在看上去好多了,还能像以前一样满怀希望地攒圣晶石召唤——岩窟王见了都会摇摇头。他自从来了迦勒底,“等待并心怀希望”的口头禅都快要被改掉了,其中威力可见一斑。
但总是少了些什么。新的物资补给还没来,空空的一只藤编果篮放在桌上,我想象着里面放满橘子的样子,让枯藤上开出几朵凌霄花。
忙活了一晚,梦境又都苦涩,难以下咽。我趴在桌上思念以前罗玛尼带甜味的情感。有那么一会儿我似乎看见某个废柴医生坐在我刚刚坐的位置,敲打着笔电,工作得用心,第二天却用网络偶像来充当熬夜工作的挡箭牌。他的头发乱蓬蓬的,柔绿的眼睛,会愤怒地隔着特异点的视频显示和我嘴炮却又在办公室里隔着自己笔电的显示屏求安慰。有时觉得人类可爱就是在这种时候,明明知道自己被骗却也还是选择相信。
直到天明,我睁开眼睛,才意识到我,梅林,作为一只梦魔,竟然作了一个梦。
今天天气很好,我坐在桌前看窗外的云,像极了芙芙春天里掉的毛。柜子里的牡丹饼还没吃完,感谢魔术与科技的结合,我从这半盒里取了一块,味道竟然很好。桌子刚刚擦过,满天星明天该换了,凌霄花装在果篮里,魔法梅莉的海报在墙上微微泛黄。我属于人类的一半血液在阳光下微微发热,昨夜生根发芽的情感让我有一种微妙的错觉。也许人类称呼它为怀念。

人类真是一种奇妙的生物。梅林站在窗前打哈欠,但没想到魔术王也是。这是梅林的第一个梦,或许也是最后一个梦。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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